🔭鱼乐达人🔮
20世纪70年代初,在长沙马王堆汉墓出土的大批帛书、帛画、简牍震惊世界。马王堆汉墓所出有字简帛文献总计达五十余种,如同一座“微型图书馆”,为世人打开通向汉代思想世界的大门。
鱼乐达人2024年8月18日,适逢马王堆汉墓完成考古发掘50周年之际,最新修订出版的《长沙马王堆汉墓简帛集成》(七大册)与读者见面,收录长沙马王堆汉墓出土的13万余字简帛文献图版及释读。这也是继2014年《长沙马王堆汉墓简帛集成》初版面世之后,首次对最新研究成果进行集成再编纂。
据《集成》修订组秘书张传官介绍:“古文字学界素有团队合作审稿的惯例,所有编纂成员在一定时间内将精力集中到这一件事情上,免除其他工作或事务的打扰。此次修订,学者们都尽力协调时间,争取更久地参加审稿会。团队高效合作之下,《集成》审稿会比原定的结束时间提早三天完成。”一众学者的凝心聚力,让《长沙马王堆汉墓简帛集成》修订本得以与读者如期相会。
据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教授陈剑补充,由于长期浸水粘连,马王堆帛书的字迹向上、向下或透过帛向上或向下沾染浸润,分别会产生“倒印文”“反印文”“渗印文”等不同现象。
马王堆3号墓出土的简牍帛书,是马王堆出土文物中的重中之重。马王堆帛书分篇、卷抄写,包括约24厘米的半幅帛和约48厘米的整幅帛,仿自竹简所以有纵向朱丝栏,再以墨书。除了四种讲养生和房中的简书外,3号墓的简帛书籍共有五十余种,囊括“六艺”“诸子”“兵书”“术数”“方剂技”五类。简帛书籍有相当一部分是经历秦始皇“焚书坑儒”后尚存、已湮没两千余年的古佚书,也有一部分为现存古籍如《周易》《老子》的不同版本,为学界带来诸多新知新见。
“裘先生很早就把修订工作提上日程。2021年9月13日列出修订计划,此后约从2021年9月23日开始到2022年9月。其间,除了修改《从古汉语中“善”的用法谈到〈老子〉中的“善”》,基本是全力以赴。”与裘锡圭共事修订的修订组成员刘娇介绍,裘先生十分重视吸收新见,2022年五六月间,修订组成员郑健飞的博士论文《马王堆帛书缀合研究》还在写作阶段,针对《老子》拼缀的单篇文章尚未发表,裘先生特别关照要先从他那里要来word稿,逐条对照修改。“修订工作进行的两年间,一度受到疫情影响。当时我们的工作方式以微信语音通话为主,我读2014年《集成》本《老子》释文注释,裘先生提出修订意见,再由我记录下来。”刘娇回忆起与裘锡圭先生共事修订的经历如是说。
2014年面世的《长沙马王堆汉墓简帛集成》初版,让1974年即已发掘完成的长沙马王堆汉墓简帛文献首次集中完整公布。在初版基础上,新版本修订工作由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组织团队开展,著名古文字学家、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教授裘锡圭先生担任修订本主编。
新版本修订工作由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组织团队开展,著名古文字学家、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教授裘锡圭先生担任修订本主编。
以拼缀整理《集成》中的帛书《周易》经传部分为契机,陈剑教授曾将拼缀、整理的范围扩大至马王堆帛书的其他篇目,撰写完成五万多字的《马王堆帛书“印文”、空白页和衬页及折叠情况综述》,首次对马王堆帛书中的“印文”作了全面而彻底的梳理,利用这些“印文”校补了有关释文,新缀、改缀了大量的帛书残片,并对马王堆简帛中疑难字词的考释提供重要意见。
“马王堆简帛原来被存放在一个长方形的盒子里,帛书大都以折叠状态被放置,有些字被印到相叠的页上去,我们把这种被印的字叫印文。”目前就职于岩手大学平泉文化研究中心的日本学者广濑薰雄曾是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研究员,参与过《集成》初版整理,也是此次修订组中的一员。他介绍了如何充分利用各种印文完成《经法》《五十二病方》《导引图》的修订整理:“这些印文在整理帛书时发挥很大的作用。我们把原来的字和印文一一核对,有时候原来的字被残缺,但印文还存在,据此可以释出已经残缺了的字并且能够找出残片的位置。”
“广濑薰雄先生最早对此提出疑问,他指出写有‘大一祝曰某今日且’八字的残片上下皆有残断,因此并无法确定‘大一祝’是否为题记的开头。我本来也就有同样的疑问,在读过广濑薰雄先生的文章后这个问题更是时时萦绕在脑海中。”郑健飞讲到,某日因为随手记录、搜集出土秦汉简帛材料中祝祷辞辞例,将这些材料全部罗列在一起时,非常直观地看出这些祝祷辞在动词“祝”之前通常会伴随有“禹步三”的动作。
2022年10月至2023年8月,《集成》修订稿的初稿陆续完成。为提高修订质量,2023年8月23至27日又在复旦大学召开《集成》修订审稿会,修订组成员历经五天逐篇审读所有修订稿,针对疑问一起讨论,一条条过,一篇篇审,直到所有篇目审读完成。
“这时我的脑海里立即浮现出秦汉文字中‘大一’二字的字形写法,再考虑到有些时候由于帛片的皱缩、断裂、变形等原因容易造成帛书文字尤其是残字的误释,几乎是在一瞬间我就有了个十分大胆的猜想:‘祝’字之前的所谓‘大一’二字有没有可能就是‘三’字的误释呢?”带着这样强烈的预感,他找寻出这幅帛图的高清图版进行核对,当看到所谓“大一”这两个字在帛片上的真实形态时,便知猜想和假设被证实。
记者从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方面了解到,《长沙马王堆汉墓简帛集成》的修订计划早已有迹可循。由湖南省博物馆、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中华书局合作编纂的《长沙马王堆汉墓简帛集成》自2014年6月由中华书局出版以来,便得到广大读者的关注认可、获得诸多奖项。但因该项目的初版编纂存在时间限制,资料的利用并未做到“尽善尽美”,一度成为编纂小组成员心中的遗憾。
从残片拼缀到文字释读,整理修订的每一步都考验着学者的脑力、功力与眼力。修订组成员之一、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郑健飞博士向记者介绍了在修订本中有关《太一将行图》的一处新发现。这幅马王堆三号墓出土的帛图上绘有七个神祇和三条龙的形象,其中六个神祇和两条龙的图像旁有题记,帛画最右侧也还有一行总题记。2014年6月出版的《长沙马王堆汉墓简帛集成》一书最早指出,写有“大一祝曰某今日且”八字的残片原本应该在帛画的右上方,即“大一祝曰某今日且”成为了总题记的首句。
《集成》初版刚面世时,新的修订计划便已在酝酿之中。2015年6月三方编纂单位合作举办“《长沙马王堆汉墓简帛集成》修订国际研讨会”探讨《集成》存在的一些问题;至2020年,编纂团队考虑到学界新成果不断涌现、初版在释文、注释、缀合、排版、调色等方面均有瑕疵,《集成》修订工作正式由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组织团队开启,基本由原整理者承担相应修订工作,少数由原整理者推荐相关研究人员进行修订,在初版基础之上精益求精。
据承担修订本组织统筹工作的中心主任刘钊教授介绍,经修订后的《长沙马王堆汉墓简帛集成》相比初版呈现如下变化:一是重写若干篇目,包括《丧服图》、《老子甲本》、《阴阳五行甲篇》、《去谷食气》、《养生方》、《太一将行图》(原名《太一祝图》)、遣册签牌等;二是公布湖南博物院新发现的帛书、帛画残片230余片(包括帛上无字、无图者),附于第七册图版之末;三是调整《集成》一书整理图版中的帛片60余处,新缀《集成》一书原始图版中未能缀合的残片(包括《集成》整理图版已收录的残片和漏收的残片)约230片;四是对全书图版加以调色处理,以期更为清楚地展示简帛上的文字和图像;五是除去前述重写的篇目之外,修订组共对《集成》进行了近千处修订。
据裘锡圭回忆,马王堆帛书整理至今,编纂团队众多研究者都为《集成》的诞生付出了巨大的努力。陈剑教授除了主导《周易经传》的整理与修订,每看到其他人在整理时可能有字释错或可拼上一个碎片,都会马上和同事分享;刘钊教授参与全部流程的安排和指导,有力推动修订工作的进展;中心研究员张传官担任修订工作秘书,协调各项修订事务;郑健飞博士整理、制作修订本部分图版并校勘全书图版,付出大量辛劳……
至今,距离马王堆汉墓完成考古发掘已倏然50载。从20世纪70年代唐兰、张政烺、朱德熙等老一辈学者在北京沙滩红楼进行马王堆汉墓简帛文献的初次整理,到今日白发苍苍的裘锡圭先生带领着60、70、80后学者扛起修订研究工作的大梁,学术信念在青春燃烧中薪火相传,马王堆汉墓帛书的珍贵素材得以经历时间的淘洗而光亮常新。
在裘锡圭心中,“马王堆帛书、简牍的整理工作没有止境。”此前,主持初版编纂工作时裘老年事已高、青光眼严重,但仍坚持全程参与。而今现年已89岁高龄的裘老仍躬耕于研究一线,亲自操刀《老子甲本》《老子乙本》的修订工作。
在裘锡圭先生看来,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蓬勃的中青年研究人才是编纂修订《集成》最不可忽视的主要力量,“他们对这份外人眼里看起来很枯燥的工作充满了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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