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让维洛更顺利地上学,一家人最近打算搬家,住到有电梯的小区。“这也是为了让维洛上下楼梯更方便,原本住在楼梯房,上学需要上下2次,一次搬轮椅,一次抱着维洛下楼,之前还不小心在下楼过程中摔倒,好在维洛没什么大事,有了电梯,维洛出行会变得更方便,也更安全。”张英说。
维洛姓邹,他的名字来自velo的音译,法语里velo是自行车的意思,爸爸酷爱自行车运动,希望孩子长大了能拥有同样的爱好。但让一家人没想到的是,维洛这辈子只能坐在轮椅上。
“这是在病友的建议下尝试去做的,这根金属支架需要随着他的生长发育不断调整,但需要每年调整一次,这样不仅可以矫正脊柱畸形,还可以促进他的肺部生长并改善肺功能。”张英说。
学校老师也希望把维洛看作一个“普通人”。他和同龄孩子一样,正常进入学校就读,和同学们一起吃饭,下课一起做游戏。在小伙伴眼里,维洛还是一名“学霸”,酷爱阅读与数学,每天他开着像“变形金刚”一样的电动轮椅来上课,是班里最酷的男孩。
就这样,刚上学的一个月里,通过8个班级的走班就读,维洛认识了300多名同学。因各科成绩优异,数学尤为突出,维洛还成了同学眼里的“学霸”。在学校里,一到下课的间隙,同学们总是会跑来和维洛聊天、玩游戏,还有人拿不会做的数学题来请教维洛,走在校园里,同学们还把维洛的轮椅叫做“变形金刚”。
即将升小学时,张英接到了黄浦区负责儿童特殊教育工作的一名老师的电话,咨询她是否考虑把孩子送入普通学校就读,前提是要经过评估。当时的评估结果显示,维洛的智力一切正常,建议去普通小学就读。
尽管有专门安排,但吴蓉瑾并不打算对维洛给予太多特殊照顾,“我们都把他当作正常的孩子那样来对待,他就是班级里正常的一员,只有自然融入,才能让孩子走得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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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维洛已经是一名四年级小学生了。这些年,即便疾病不可逆,治疗仍在持续。让维洛维持良好的状态生活、学习,这是一家人最大的心愿。
“当对方知道维洛没有上过幼儿园时,还感慨说后悔没有早点联系我,孩子本来也有机会上幼儿园,当时我真的感受到这名老师的善意,能看出来,她非常希望能为像维洛这样的残疾儿童作出一些努力,我特别感动。”张英说。
在姐姐班主任的一次家访中,张英告诉老师维洛的情况,老师回去问了校长吴蓉瑾,答复是“放心来读吧”。这让一家人喜出望外,最开心的要数维洛了。能见到很多同龄人,和他们一起玩,一起学习,一直是维洛的心愿。
“尽管就医过程没走什么弯路,但医生告诉我们,孩子发病早,也没什么药能治疗,可能最多活3年。”知道孩子确诊罕见病后,张英从没想过回避,“或许很多家长面对这样的孩子会有病耻感,习惯于在外人面前藏着掖着,但我想生病并没有什么可耻的,这还是一种先天性的疾病,是否可以通过产前诊断来鉴别?如果我把自己的故事说出来,是不是可以帮助更多人知道这个疾病,让更多人改变对这种疾病的偏见呢?”
值得一提的是,维洛是上海儿童医学中心第一位注射诺西那生钠的患儿,这一药物2019年2月在国内获批上市,刚开始一针高达70万元,高昂的费用曾让维洛一家人望而却步。直到2021年12月,经过国家医保谈判,该药物以3.3万元的价格被纳入医保,一家人看到了希望,积极投入治疗。
这一个多月里,维洛进行了一次药物注射治疗,还完成了一场手术,医生帮他调整了安装在他体内的一根“生长棒”,以适应他不断生长的脊柱,这一次,他坐着不会痛,躺着也不会痛了。
“从生物学角度来看,这个病有1/4的遗传概率,却被维洛遇到了。”张英还记得,维洛在出生后3个月得了一次肺炎,因咳嗽住院,医生观察到孩子肌无力,她也想起维洛刚生下来喝奶时,力气就感觉比一般孩子小。
“我从小不会走路。当同龄小朋友去上幼儿园时,我只能待在家里……七岁那年,我开着电动轮椅走进了校园,眼前是一张张陌生的脸。我想后退,我想回家,我想躲进我的小宇宙。可渐渐地我发现,原来他们也是一颗颗多彩的星球……”
文章中,维洛把自己形容为一颗灰色圆球,因害怕陌生环境想躲进自己的小宇宙“独处”,但没想到在多彩星球的环绕下,灰色圆球慢慢也有了色彩。
在人民城市理念提出五周年之际,澎湃新闻推出“家在上海”特别策划,记录这座城市正在发生的故事。本篇走近10岁的罕见病少年维洛。
去年年底,维洛遭遇了出生以来最严重的一次生病,在上海儿童医学中心ICU躺了整整10天。张英记得,当时维洛的血氧饱和度最低还不到60,心率一度达到166,但头脑很清醒,他告诉妈妈,“我很难受,但我很想很想活下来”。
“维洛非常喜欢坐地铁,甚至觉得坐地铁比坐出租车舒服,但对于坐轮椅出行的他来说,时不时能发现公共交通无障碍设施的漏洞。譬如一些地铁站里的无障碍电梯无法运行,部分需要人工才能开启,还有一些地铁通道有台阶,不方便轮椅通过。”张英常常想,如果残疾人出行的困境能被更多人知道,那一切就有改变的可能。
贺春秋老师告诉记者,班里还有热心的学生家长听说维洛的情况后,主动送来一台直播架,只要老师在上面架一部手机,就可以开直播课程,维洛能随时在校外“上课”。课后作业也会有热心的同学帮他送家里。
今年5月,维洛又一次因肺炎住进了亲子陪护ICU。“在ICU里,除了我们家人的照顾之外,每一位医生护士都很热心,动作和声音也都很温柔,他们帮维洛翻身、擦身、拍背……”张英笑着说。
国庆长假后,维洛返校上课,他发现宽敞明亮的新教室里,多了一个彩色软皮的沙发。张英开心极了,“这样就不怕维洛在轮椅上坐久了腰背酸痛了,课间休息还可以躺一会儿。”
起初,张英没想过让维洛上幼儿园,原因一部分源于女儿小时候的经历,“身体健康的姐姐刚上幼儿园时,也得过各种毛病,经常请假,维洛身体情况特殊,免疫力更差,何况医生还说他最多只能活3年”。
眼看还有不到两年就要完成小学阶段的教育,张英已规划好,让维洛就读对口的公办初中。“未来,他想学什么就学什么,在喜欢的事情上多学习、多钻研,这样就够了。”这是维洛所希望的,也是一家人所希望的。
“维洛只是许许多多残疾人群体中的一员,我愿意把他的故事分享给大家,让社会看到这一群体,改变就可能会发生。”张英坦言,或许有那么一天,在维洛的同学中,有人长大了,成为一名城市规划师,他们会想到身边有维洛这样的孩子,出行需要无障碍设施,“多为他们去做一些改变,我想我们的城市会更加温暖”。
张英还感恩上海儿童医学中心神经内科医生王翠锦,这名医生主动提出,将自己的微信留给她。这些年,维洛遇到疾病方面的问题,王医生总是第一时间给予回复。一旦维洛要住院治疗,王医生总是用最快的时间,帮忙提前联系好,让维洛可以在亲子陪护ICU病房里接受治疗。
等到递交小学就读申请时,一家人又有些担忧,“会不会跟正常孩子有距离感”“会不会伤到孩子自尊心”“老师怎么接受这样的孩子”……在上学前,张英带着维洛去了一次学校,那是校长吴蓉瑾第一次见到维洛。经评估,吴校长直接给出了确切的答案:“来上学吧,我们不应该剥夺任何一个孩子求学的机会。”
从姐姐读三年级时,张英就想着能不能让维洛也跟姐姐一样,去学校上课。“毕竟对于维洛来说,学校是他接触社会的第一步,他长大了,必须要融入社会。”
张英出生在上海,她的丈夫也来自上海,两人相识于高中。他们拥有2个孩子,相差3岁,大女儿已经上初中,维洛是他们的第二个孩子。
但让张英感到惊喜的是,3年后,维洛还好好地活着。“孩子如果要活下去,就要跟社会有联系。”为此,一家人考虑让维洛完成九年制义务教育。
从小就失去运动和行走能力的维洛,对阅读有着极大的兴趣,张英也总是不断买绘本给维洛读,教他识字,甚至写字。有时候,写一个字需要一个小时,维洛也都耐心地克服了。
手术中,他的脊柱里安装了一个可调节长度的金属支架,在不干扰正常生长的情况下,达到矫正脊柱的目的。术后,他的脊柱侧弯从69度变为10度。
陪伴维洛3年多的语文老师贺春秋时常思考,如果说一年级时学校给予维洛很多看得到的“便利”,那么二年级时维洛给学校带来的则是很多看不到的“价值”。“维洛尽管全身都被轮椅禁锢住了,但他的努力也被全班同学看到了,感染到了每个人,维洛的思想是深邃的、温暖的,在与维洛相处的过程中,大家都感受到了这份爱,也懂得了付出爱、传递爱。”作为老师,贺春秋看到了维洛的努力,看到维洛妈妈对孩子的爱,看到孩子们为维洛加油鼓掌,也从中获益良多,“这才是最好的教育”。
维洛就读的学校,是上海市黄浦区卢湾一中心小学。这是一所开展“全纳教育”的公办学校,它接受所有学生,保障每个儿童的受教育权。在维洛入学的前两年,校长吴蓉瑾就从维洛姐姐的班主任那里得知维洛的情况,一句“放心来读”,让维洛妈妈张英消除了很多疑虑。
或许,在陌生人眼里看来,维洛是一名“特殊”的孩子。四年级的他,看起来比其他同龄孩子瘦弱太多,早在他出生7个月时,就被确诊一种罕见病——脊髓性肌萎缩症(SMA),这种疾病让他的肌肉变得无力。平日里,他需要依靠轮椅出行,全身上下只有手肘前部和手指能活动,摇头点头都异常困难。
维洛感受到,每个多彩星球都是照亮他的一束光,他写道:“阿诚是一颗红色正方体星球,他总是为我开门、拿课本、递试卷……二芃是橘色的椭圆星球,每天一下课,他就来找我聊天、讲笑话……小欧是水蓝色的柠檬星,小马哥是墨绿色的凤梨星,我开着轮椅,载着小欧,小马哥骑自行车跑在边上,空气中弥漫着甜甜的清香,我知道,那是从他们星球吹来的季风……还有好多好多颗星星,他们涌进了我的小宇宙……”
从二年级开始,维洛告别走班,固定在一个班级上课,午餐也在学校吃,与同班同学的交流也更加深入了。心思细腻的他,写了一篇小作文《我的小小宇宙》来回顾自己入学以来的改变。
就在今年国庆长假前,维洛请了一个月的假,接受了人生第二次“生长棒”手术。因患有脊髓性肌萎缩症,维洛的脊椎侧弯一度达到69度,为了能让他小小的身体“坐直”和“躺平”,维洛早在2022年10月底在上海新华医院做了一次脊柱侧弯手术。
孩子7个月大时,张英察觉出维洛的运动能力较同龄人薄弱,就带他去医院做了一次基因检测,随后被确诊为脊髓性肌萎缩症(SMA),这是一种常染色体隐性遗传病,主要临床表现是肌无力和肌萎缩。
如今,维洛10岁了。一度被判定只能活到3岁的他,等来了创新药上市,小学念到了第四年。维洛就这样被“阳光”照耀着,融入了社会大家庭,感受着爱与关怀,收获了乐观与自信。
尽管新学期缺席一个月,但对维洛来说,追赶学习进度并不难。即便在生病住院、居家养病的日子里,维洛只要身体条件允许,依然会在线学习老师的直播课程。
为了让维洛一开始就能尽快适应学校生活,吴校长还在开学前,提前组织年级组老师开会,一年级的8个班主任共同坐在一起,商讨维洛的教育计划。大家最终决定,让维洛在一年级走班就读,一天只上半天课程,先熟悉环境,认识更多的学校同学,妈妈则全程陪同维洛在教室上课,午餐回家吃。
“因为学校离一大纪念馆很近,学校和展馆一起开设了‘小小讲解员’的活动,维洛也参加了,他背诵了英文演讲稿,我拍摄下来发到了朋友圈,正好被吴校长看到了,她就建议我,让维洛上台给全校师生来讲一讲。”张英回忆,正是那一次“上台”的机会,让全校各个年级学生都认识了维洛,当大家投来赞许、崇拜的目光,这也大大增强了维洛的自信心。
2021年9月,维洛如愿进入上海市黄浦区卢湾一中心小学就读,这是一所开展“全纳教育”的学校,接纳每一个儿童,包括特殊儿童。
他还酷爱阅读,尽管很难长时间坐立,也很难保持一个姿势躺着,全身上下只有手肘前部和手指可以活动,但这些并不影响维洛看书。他常常看一本书看得废寝忘食,哪怕是躺在病床上,也能保持几个小时不动,专注沉浸在阅读的海洋。
为了让维洛顺利完成学业,吴蓉瑾组织年级组开会,喊来一年级8个班主任,共同商讨维洛的教育计划:一年级走班就读,让维洛更快融入学校生活,认识更多同学;二年级开始固定班级,深入学习课程……妈妈张英则全程进入教室陪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