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奇

7月2日早上5时许，徐文德和刘志根在防汛巡堤查险时发现了一处管涌险情，这处管涌位于常德市汉寿县沅水以南的沅南垸，距离沅水大堤约450米。眼见着管涌的水汩汩往外冒，他们赶紧向防汛指挥部报告。

“全省96.7%区域的水都要汇入到洞庭湖里面去，要守住3471公里堤防，堤防防守压力很大，以益阳为例，就有38849人在地方上巡堤查险。”上述负责人说，“我们尽可能将城陵矶水位控制在超保水位以下。”

“洞庭湖区退水仍是风险最大的时候。”正在岳阳驻点的湖南水利厅专家组成员表示，2020年洪水过后洞庭湖堤防长时间没有经历这么高水位的洪水考验，“湖区堤防长时间在洪水中浸泡，出险的风险很高，防汛之弦仍要绷紧”。

已经建站120年的城陵矶（七里山）水文站是洞庭湖及长江流域水情的“晴雨表”，7月4日下午6点半，澎湃新闻记者在城陵矶（七里山）水文站看到，刚刚出峰的洞庭湖洪水流量仍然很大。

团洲垸既然是蓄洪垸里面的老百姓为什么没有搬走？汤小俊表示，因为搬迁需要大量资金，目前国家没有明确的搬迁补助标准，依靠地方很难实施。他表示，1998年长江特大洪水过后，国家实施“退垸还湖”政策，主要是针对当年大洪水受淹的堤垸，带有救灾性质的，而且大多为一些小垸，涉及的蓄洪垸主要有三个，剩下的蓄洪垸并没有迁建。

乐奇这只是洞庭湖3471千米堤防中的一段“攻坚战”。 经历198小时超警洪水的浸泡，洞庭湖3471千米堤防全线都是“防守战”。

“相当于半个月吞了约140亿立方米的水！”湖南省洞庭湖水利事务中心党委委员、总工汤小俊说，新中国成立以来，洞庭湖区进行了四个阶段的治理，基本形成了以堤防为基础，上游水库、蓄滞洪区等相配套的防洪减灾工程体系，在保护湖区重要城市、圩垸的同时，也减轻了长江中下游的防汛压力。

洞庭湖南汇湘、资、沅、澧“四水”，北纳长江松滋、太平、藕池、调弦（1958年堵闭）“四口”，东接汨罗江和新墙河，由城陵矶注入长江，形成以洞庭湖为中心的辐射状水系，流域面积26.3万平方公里，湖南省96.7%的国土面积属洞庭湖流域。

沅南垸属于洞庭湖区的11个重点垸之一，由于洞庭湖区堤防基堤多为砂卵石，在堤外河道涨水的情况下，两边水压高差会在薄弱环节发生渗水管涌，管涌不及时处理，就会发生溃垸型大险——这是洞庭湖区防汛关注的重点之一。

2020年大洪水之后，洞庭湖连续三年没有经历过大洪水的考验。今年入汛以来，湖南经历了七次强降雨过程，6月16日以来的降雨过程也是入汛后最强的一次过程。

但并不是所有的险情都能抢住。7月5日16时许，湖南省岳阳市华容县团洲垸洞庭湖一线堤防（桩号19+800）发生管涌险情，引起大堤塌陷；17时48分许，紧急封堵失败后堤坝决堤，决口最宽达226米，垸内群众被迫转移。7月6日下午，封堵工作开始推进，历经约77小时，7月8日22时30分许，团洲垸洞庭湖一线堤防决口完成合龙。

随着洞庭湖湖区水位持续上涨，险情不断增加，6月16日至7月3日，各地报告水利工程险情68处，主要分布在洞庭湖区，以滑坡、渗水、管涌为主。

“在高水位的情况下，压减水库下泄的风险是很大的，因为水库都超过了汛限水位，7月2日我们水利部门内部的会商讨论了很久，我们决定抓住降雨的空档期，通过骨干水库拦蓄减少下泄，使洞庭湖的洪峰水位不至于持续时间太长。”湖南省水利厅前述负责人说。

洞庭湖堤防存在的问题为何不能通过全面加固来解决？汤小俊表示，洞庭湖的堤垸根据保护的人口多少等标准划分为重点垸、蓄洪垸和一般垸，数量分别为11个、24个、191个，不同类型的堤垸设防标准不同。当前湖南正在进行洞庭湖区重点垸堤堤防加固工程。

6月16日8时-7月3日8时，暴雨中心在湖南湘中、湘北地区南北摆动，降雨主要集中在岳阳、长沙、益阳、怀化、常德等地。全省平均降雨量316.7毫米，较多年均值偏多1.66倍。

今年入汛（4月1日8时-7月5日7时）以来，三口四水来水总量1221.4亿方，较多年同期均值872.9亿方偏多39.9%；其中四水来水总量1121.3亿方，较多年同期均值760.3亿方偏多47.5%。这些水最终都要经过洞庭湖流入长江。

“比如岳阳市历次洪水发生险情85%都发生在34.55米超保水位以上。此外，洞庭湖的洪水排入长江，通过水库调度降低城陵矶水位也是为长江下游鄱阳湖防洪减轻压力。”上述负责人说。

为了减少城陵矶超保水位的时间，湖南省水利厅7月2日将洞庭湖上游四河水库全部减少下泄，同时要求内湖在非必要的情况下减少排渍排涝，使洪水峰值持续的时间不至于太长。

此前，水利部长江水利委员会已调度三峡水库日均出库流量自24000立方米每秒左右逐步减小至14000立方米每秒左右，截至7月2日8时，三峡水库拦洪近47亿立方米。同时洞庭湖流域控制性水库全部投入拦洪运用，减轻洞庭湖入湖河道尾闾堤防压力，通过水库群联合调度，可降低城陵矶（莲花塘）最高水位0.7米左右。

“河满、湖满、库满，水库调蓄、河道槽蓄能力大幅缩减。”湖南省水利厅相关负责人说，骨干水利工程柘溪、五强溪为拦蓄洪水，一直高水位运行，水工程调度难度增大。

其中，6月16日8时至7月3日8时，湖南出现持续性暴雨大暴雨天气，特别是6月21日后出现今年以来最强降雨过程，强降雨带主要在湘中、湘北地区南北摆动。长沙、常德、岳阳、益阳、湘潭等地偏多约2-4倍，为1961年以来同期最多。洞庭湖标志性水文站城陵矶水文站水位6月30日超警，达到编号洪水标准。

截至7月6日，湖南各地组织5.9万人开展24小时巡堤查险，130余个工作组下沉一线支援。湖南省水利厅成立洞庭湖防汛工作专班并派出7个防汛抢险专家组分赴湖区各地进行技术支撑。

汤小俊说，三峡工程投入使用以后为湖南的防汛帮了大忙，但洞庭湖防汛的压力仍然很大，因为四水任意两条洪峰相遇都可能带来洞庭湖大洪水。

“当时水位超保时是凌晨三点，那个时候我还在现场复核、确定洪水位。”唐聪说，现在与那年的洪水相比，心态从容多了，因为心中有数。他解释说，现在水文的预报精准度越来越高，对上游来水、湖区的来水和下游的顶托情况都有一定的预见性，而且以三峡为核心的水库群调度，对于长江中下游的防洪调蓄作用是非常强的，这次多亏水库群的联合调度，据长江委的数据，相当于把城陵矶（莲花塘）站的水位下降了0.7米，这么说来，如果没有调控肯定就超过保证水位了。

该负责人称，汛前通过预泄腾库，提前将柘溪、五强溪、凤滩等骨干水库降至汛限水位以下4米-10米，全力增加拦蓄空间。汛中反复利用有限防洪库容调蓄洪水，累计41次调度柘溪、五强溪等7座骨干水库泄洪，有效应对了湘江、资水多个编号洪水和沅水特大区间洪水。

为什么要控制城陵矶水位不超保？他解释说，一旦超保就会提高应急响应级别，社会动员，对人力物力财力的消耗会非常大，比如在Ⅲ级应急响应时按要求堤防上每公里6-9个人，响应级别提高到Ⅱ级堤防上巡堤查险人员就要每公里12-15个人。另外，水位一旦超保对地方压力越大，出险的概率就越高，对老百姓的人身财产安全都有非常大的伤害。

“洪峰34.30米，没有超保！”长江委水文局中游局岳阳分局（简称岳阳分局）负责人兼城陵矶站站长唐聪指着水位标尺说，“出峰时的流量是40200立方米每秒。”

据汉寿县副县长宋万林介绍，为确保险情早发现、早处置，汉寿县组建了专业巡堤查险队伍，专门用于重点险工险段、两水夹堤、穿堤建筑物的巡查防守。对常规乡村巡查队伍实行“干部带队、包干到村”，分指挥部的县级领导除政委和指挥长坐镇指挥外，所有县处级领导和防汛责任科局一律包干到村，所有巡查队伍由干部带队，负责堤防、压把井和穿堤设施巡查防守，并集中全县所有中小学校的160名副校级干部充实到巡查队伍，确保每段堤防有一名县级领导坐镇，每处涵闸有一名科级干部驻防。

“在防汛动员下，沅南垸老百姓的防范意识很强，只要发现异常会立即报告。”葛国华说，沅南垸坐落在粉细砂土层和砂卵石层上，由于堤基砂卵石层厚度大、透水性强，受洪水渗透压力影响，易产生严重渗漏、翻沙鼓水，甚至溃垸性管涌险情，严重威胁沅南大垸安全。在洞庭湖一、二期治理期间，曾对大堤内脚100米范围内的大部分坑塘进行了填塘固基，但每遇高洪水位，该堤段还是会发生区域性翻沙鼓水，最近的距堤脚30米至50米，最远的距堤脚1000米至1500米。

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从湖南省水文水资源勘测中心获悉，入汛以来（4月1日8时至7月3日8时），湖南全省累计降水量883.2毫米，较多年同期均值573.8毫米偏多53.9%。4月、6月全省降雨偏多7-9成。全省发生编号洪水10次，共有41条河流131站次超警，9条河流12站次超保，3站发生超历史洪水。

唐聪2020年到岳阳分局，恰好赶上了那年的洞庭湖洪水，那一年洞庭湖的水位超过保证水位，达到了34.74米（排历史第5位，今年洪峰34.30米排历史第9位）。

水文信息是防汛调度、科学决策的重要依据。唐聪说，2020年大洪水时城陵矶数字孪生的AI推流和在线测流还没有投入使用，现在有了，可以实时知道水情及变化趋势，面对这次洪水也就心里更加有数了。

7月5日，湖南省内骨干大型水库及湖区排涝排渍泵站仍在全力为洞庭湖拦洪。据湖南省水旱灾害防御事务中心调度部部长胡可介绍，其中骨干大型水库较高峰期减少出库流量总计15700立方米每秒（五强溪、柘溪、水府庙水库分别减少12500、1500、1700立方米每秒），湖区排涝排渍泵站减少2200立方米每秒。

此前，7月2日凌晨6时左右，巡查人员在堤脚外380米处发现1处管涌群险情，涌水口达20多个。7月3日凌晨6时左右，巡堤查险人员在堤脚外200米处发现1处翻沙鼓水险情。

唐聪表示，正常情况下城陵矶水文站几天测一次流量就够了，但进入超警洪水这一特殊时期，岳阳分局安排水文监测人员早晨八点前和下午六点前一天测两次，除了加密测验测次和加强人工仪器巡检外，水情分中心值班人员3人24小时在岗，确保水情数据及时报送给上级管理部门。

洞庭湖洪水的形成非常复杂。受持续性强降雨影响，湘、资、沅水出现多次编号洪水，在洞庭湖叠加组合形成洞庭湖1号洪水，湖区一直维持较高水位，城陵矶水位持续上涨，接近保证水位。

城陵矶出峰意味着，此轮强降雨过程中，34.30米已是城陵矶最高水位。但城陵矶超警水位还在维持，一直到7月8日15时00分才退出警戒水位。

“我们湖南的中小河流都有水文预报预警，没有水文信息支撑是做不了科学决策的。”湖南省水文水资源勘测中心主任王炎荣说，今年湖南进一步优化各类预报模型参数，应用水利测雨雷达等手段，有效提高了预报精度。

湖南省水利厅一级巡视员葛国华作为派驻常德的技术专家组组长，在现场指导了管涌的抢险工作。他说，管涌是洞庭湖区常见的险情，由于洞庭湖区的堤防堤基多为砂卵石基础，在堤外河道涨水的情况下，两边水压高差会在薄弱环节产生管涌，如不及时处理，就会发生溃垸型大险，所以这是历年防汛关注的重点。

6月16日以来，受持续性强降雨影响，洞庭湖标志性水文站城陵矶水文站水位6月30日超警，至7月8日15时00分才退出，共历198小时。